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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2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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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武將想要用次輔去賺開宮門, 還真不能對次輔太過無禮, 不然到了宮門,人家閉口不言或是直接告訴守宮門的人別開門, 這一天加半夜的心機不就白費了?

這也就能想得通, 為何賈蓉他們這些秀才們, 要把次輔等考官圍在正中, 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對著兵士的刀戈:都是年輕氣盛惹的禍呀, 從來年青的書生最易受人蠱惑,次輔只要祭出天子靖難的大旗, 書生們不嗷嗷叫著去救駕才怪呢。何況昨夜次輔做主開了貢院, 本身就等於救了這些舉子們一命。

就算如賈蓉賈薔這樣出身的, 心裏清楚是怎麽回事兒,別的秀才書生都要靖難,他們難道還能自己逃跑不成?不說將會背上怎樣的罵名, 就是那麽多的兵士圍著, 想逃也逃不出去,還不如跟大家在一起安全。

“噠噠噠”,遠遠的傳來了馬蹄之聲,那聲音由遠及近,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。

“聖人有旨,京營兵士即刻退出京城者,既往不咎。不退者,誅三族!”喊話的聲音帶著太監特有的尖利刺耳,在暗夜裏不斷回響。

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喊聲, 有歡喜的便有不知所措的,一個個望向自己的領頭人。竇夫人趁人不備,快步到了最靠近秀才們被圍的一條胡同裏。

還與次輔對峙的武將,身子有些僵硬的轉身看向跑馬而來的太監,向站在街口的兵士大聲喝道:“他們假傳聖旨,快攔住他們,拿下。”

跟在太監邊上的人則大喊:“錦衣衛陳冗在此,聖人有旨,京營兵士即刻退出京城者,既往不咎。不退者,誅三族。”

嘩的一聲,兵士們都紛紛議論起來。平頭百姓們對錦衣衛概念可能不明晰,可是他們這些當兵的,沒有不知道錦衣衛的,更沒有沒聽過陳冗大名的。

這是皇帝最信任的人,沒有之一。這個人說出的話,哪怕前怕前頭不加口喻兩個字,別人都會當成聖旨聽,現在他口內說聖人有旨,不會有一個人懷疑他假傳聖旨。

有些兵士,已經悄悄的把自己的刀倒拖在手裏。越來越多的兵士,把舉著腰刀的手放了下來。武將發現這個情況急了,向那些兵士喊道:“休聽陳冗一片胡言,聖人已經臥病口不能言,哪裏還會下聖旨。”

沒有人相信武將的話,街口的兵士就那麽放任太監跟陳冗跑馬,到了離成隊兵士十步外才勒住了馬:“鄧鐸,王子騰已經伏誅,你還在負隅頑抗嗎?”

竇夫人聽到王子騰已經伏誅幾個字,是不相信的。皇帝不可能直接殺了王子騰——哪怕三皇子帶人逼宮的事盡人皆知,皇家也要找一個替罪羊出來遮掩,王子騰就是最好的選擇。

此事無關智商,只關記憶——史書向來都是勝利者書寫的,別說幾百年,就是幾十年後,又有多少人記得今夜之事,是由三皇子逼宮引起的?

或者那幾個沒能走出貢院的秀才,他們的家人會記得,可是他們敢說嗎?就連被圍了半夜一天的所有秀才還有他們的家人們,也一個字都不敢說。

那個武將倒是個硬氣的,向著兵士們蠱惑道:“你們即進了城,在皇帝眼裏便是罪人。現在怕人多不好收拾,才說什麽既往不咎,且等著,慢慢就會收拾到你們頭上。還不如現在該殺的殺、該搶的搶,殺一個夠本、殺兩個就賺一個。”說著自己率先舉起了刀,向著秀才群中殺了過去。

他的目標十分明確,那就是想把次輔先砍了再說。也有幾個小頭目打扮的,估計是這個鄧鐸的死忠,隨著他一起砍向人群。

手無寸鐵的秀才,哪裏是那些兇兵的對手?一下子便有血腥氣傳來,竇夫人眉頭鎖的死死的,擡手便用激光武器讓鄧鐸歸了西。那些向秀才們舉起屠刀的人,她也一個沒放過。

想想吧,前一秒還舉著刀沖著你喊殺的人,突然倒地不起,身上也沒有血痕,更沒有傷口,就那麽直挺挺的死了,驚悚不說,實在太過詭異。

陳冗不愧是做錦衣衛指揮使的人,應變能力太強了,馬上向著嚇懵了的兵士們高喊:“聖人為上天之子,得老天庇佑。鄧鐸不尊聖命,老天替聖人處罰於他。誰再跟他一起作惡,便與鄧鐸幾人一樣的下場。”

劈裏啪啦的鋼刀落地之聲不絕於耳,好些兵士嚇得蹲在地上,抱著頭連求饒都不敢,只求老天別處罰到他們身上。陳冗見事順利,留下自己人對著秀才們一一唱名,核對身份後放他們先回家或是客棧,餘下的事兒要等皇帝的旨意。

京營進京城的兵並不只這一處,陳冗所以先來這裏,也是因秀才們被困,一旦出現大規模傷亡,那但是開朝以來最大的醜聞。皇帝哪怕準備好了替罪羊,有科舉失火案在冊,後人也能從中尋出蛛絲馬跡。

現在秀才們不過傷了幾個,京營的兵也都放下了刀,陳冗自要去別處收拾殘局,沒一會兒便打馬走了。竇夫人的靈魂力一直註意著焦大等人,生怕他忍不住跳出來蠻幹,到時寧國府說不清。

事實證明焦大還是有些腦子的,兵士提刀砍向秀才們,他們已經跑到胡同口了,等鄧鐸落馬,幾個人又退了回去。竇夫人知焦大會暗裏保護賈蓉兩個,自己悄悄轉身回府。

只能說,自己的身子還是弱呀。竇夫人走到寧榮街的時候,天都已經麻麻亮了,府門也已經開了,門子打著哈欠清掃大街時,竇夫人閃身進門,一路暢通無阻的回了寧萱堂。

剛把衣裳脫下,孫和家的便在外頭輕聲問:“太太,您醒了嗎?蓉哥兒、薔哥兒回來了,焦大也回來了。”

人家走得比自己晚,還跟自己腳前腳後回來,竇夫人無比哀怨的看了鏡子裏的自己一眼,看到鬢邊已經灰白,只能承認自己這具身體真的老了。

哪怕現在自己垂垂老矣,該出門還得出。孫和家的見她這麽快出門,頭發也整整齊齊,眼下黑眼圈那麽明顯,心疼的道:“太太一夜沒睡嗎?”

竇夫人點了點頭,隨著她來到正房,賈蓉兩個跪在門口,見竇夫人便叩下頭去:“孫子讓太太擔心了。”他們都聽說了太太前夜出門去貢院昏倒、被焦大背回府的消息,心裏內疚的不行,非得跪接太太。

竇夫人一手拉了一個讓他們起身,上下打量,重點放在了賈薔身上:“可讓火熏著了,身子覺得怎麽樣?回來怎麽不快回房睡一覺,還來請安做什麽。”

沒有人知道竇夫人知曉賈薔在貢院裏,比賈蓉多遭了罪,見她如此關心賈薔,個個心裏對太太挑起大拇指。就是賈薔自己,心裏也感佩:“多謝太太惦記,我還好。就怕太太擔心,想著讓太太看一眼好放心。”

嗯,這是個會說話的。竇夫人扶著兩人進了屋,向孫和家的道:“讓廚房做些軟和點兒的,給他們哥倆個吃了便讓他們睡去。”

賈敬也跟著點頭:“秋闈之事你們不必放在心上,朝庭自有處置。只管養好了身子。”

賈珍小心的問:“太太,焦大他們回來了。焦大正在祠堂裏,說是自己洩露了祖宗的秘密,向祖宗告罪呢。已經跪了半個多時辰了,誰勸也不起來。”

賈敬不滿的看了蠢兒子一眼,覺得他現在提這個話真是不合時宜。太太昨夜不知如休煎熬呢,沒見眼底那些青色?現在一定是硬撐著,還提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來讓太太煩心。

“他愛跪就讓他跪著吧。”竇夫人對焦大沒有多同情,要是原著裏,這個死老頭子也藏著這麽大的一個秘密,直到寧國府被抄也沒說出來,還真不值得同情。

老祖宗留下後手是為了什麽,還不是想關鍵時刻保下兒孫的性命。前夜賈敬不想著拼自己的命也換回孫子,焦大說不定又把這個秘密帶到馬圈裏去了。

可見也不是分得清輕重的。竇夫人難得溫和的向賈蓉兩個道:“老爺知道貢院出了事兒,拼了命都想著救你們回來。雖然去的是焦大,你們也不能忘了老爺的舔犢之情,日後要好生孝敬老爺。”

賈蓉兩個便又重新給賈敬磕頭,賈珍就覺得有些訕訕的。竇夫人也誇他一句:“我跟老爺都出府了,賈珍能守著家中門戶也辛苦了,你們也別忘了他。”

爺三個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,竇夫人可不想看三個大男人在自己面前扭捏,向賈珍道:“老爺這兩天勞心勞力的,你無事就上街面上走一走,打聽打聽宮裏現在是怎麽回事。”

賈珍應下出門去了,竇夫人才向賈蓉兩個道:“算了,你們還是去祠堂一趟,跟焦大說,這次雖然沒用上,可咱們做主子的好歹知道了,祖宗沒忘了我們。讓他不必自責,若覺得祖宗給兒孫留下的東西,不該讓兒孫知道,只管讓他把秘道填上就是。”

祠堂裏的焦大聽到賈蓉兩個轉告的話,一下子站了起來,然後又直直向著賈代化的牌位跪下:“老主子呀,奴才想差了,差點誤了主子的大事。奴才這便去向太太請罪,任太太責罰。”

竇夫人責罰他做什麽,打人板子的聲音有什麽好聽的?只讓焦大把他知道的事兒,一樣一樣都說與賈敬、賈蓉兩個聽。竇夫人自己列不列席都無所謂,反倒是躺著聽比坐著聽還省力一點兒:

寧、榮兩公開府之時,天下還不是很太平,為防有仇敵亂家,不得不修了條通往東城的秘道,以期有人尋仇,可以借秘道轉移家小。隨著天下日漸安定繁華起來,這秘道一次也沒用過,只在族長一房一代一代口口相傳。

賈敬的老子賈代化在戰場上胸口中了箭,身邊只有焦大一個,便把寧國府的秘密都告訴了焦大,還讓他好生守著秘密。等焦大帶人把賈代化送回京,賈代化再也沒睜開過眼睛,這秘密也就只有焦大知道了。

他本想著將秘密告訴賈敬,不想那貨天天鬧著要修道,焦大也跪著哭求過,可惜並沒勸下,氣的焦大便想繞過賈敬,直接將秘密告訴賈珍。

不想賈珍比他老子還不靠譜,賈敬只是想修道,賈珍是想把寧國府翻過來。這一個兩個的,都不符合賈代化囑咐焦大,將秘密告訴能守往寧國府之人的要求。所以這些年焦大寧可被賈珍邊緣化,也不肯把秘密告訴賈珍,生怕他向那些狐朋狗友炫耀,把寧國府置於險地。

內室裏高床軟枕的竇夫人聽完,心裏也只能呵呵,這寧國府的主子奴才,一個個都挺有性格呀。

好在焦大這一次算是被竇夫人點醒了,知道自己一個做奴才的,不該評判主子的是非,把該交待出的秘密都吐了個幹凈:寧國府除了這條秘道,其實曾替皇帝訓練過死士的,只是前代皇帝沒來是及交待,便被自己的兒子上了位,訓出與還沒訓成的人,都還養在寧國府的莊子裏。

那天焦大帶著去救賈蓉他們的十幾個人,便是曾經訓成的,是跟著賈代化一起上過戰場的人物,由焦大做主悄悄安插在寧國府做護院,平日跟著巡夜。

聽到這兒竇夫人都出了一身冷汗,虧得焦大除了品評主子外沒有什麽私心,不然寧國府還不得易主?

賈敬聽完久久沒說話,醒過神來站起身向焦大行了個禮:“這些年,是府裏對不起你。”

焦大直接給跪下了:“奴才其實也後悔了十幾年,要是奴才早早跟老爺說了這些事兒,老爺說不定就不會出家修道,珍哥兒也不會讓人給引壞了。”

賈蓉見賈敬站起來時,已經跟著站了起來,聽焦大說完,問道:“你說秘道之事,榮國府知道不知道?還有死士的事,外頭傳榮國府有軍中人脈,是不是因為這個?”

焦大咧著老厚的嘴唇一笑:“哥兒不用擔心,榮國公是救駕沒的,也沒來得及交待。跟榮國公上過戰場的人,早都被國公夫人打發到莊子去了,別說找人,說不定是哪幾個他們府裏也都忘了。”

說到這裏,焦大其實有些憤憤:“那些老哥們兒,當日說好了隨主子們回府一起養老,誰知道老主子一走,國公夫人便翻了臉,直接用起她陪嫁的人。這樣也好,我曾經去看過他們,也只剩下一兩個了,在莊子裏倒得了天年。”

最後一句話,不管是明著聽的賈敬爺孫,還是暗著聽的賈敬,心裏都不大好受,竇夫人更覺得自己對焦大的不滿,應該理解一二了——人家把你家頂梁柱從戰場上背下來,算得上救命之恩了吧?雖然賈代化最後沒活下來,可也得了全屍、還死在自己家裏了,這在古人眼裏已經十分重要了。

可是寧國府是怎麽對焦大的?就連焦大一樣的待遇,榮國府那些跟著主子一起上戰場的人都沒得到,焦大焉能不生兔死狐悲之嘆?

不過手裏有一批身手好的人,對現在寧國府來說向簡直是雪中送炭。自己不方便動手的地方,直接讓那些人去做不就行了。

這麽些人聽不聽自己的指揮,還是個問題。外頭焦大恰好也問賈敬:“此事老爺是不是要跟太太說一聲?”太太的行事明顯比老爺更周全也更膽大,焦大現在滿府最服氣的主子,就是太太。

賈敬一點兒猶豫都沒有:“日後你太太吩咐的事,你只管做去就行了。別的事兒我親自跟她說。”又不放心的向賈蓉叮囑道:“這事兒不必讓賈珍知道,便是打著你也不許說。”

賈蓉沒有初聽秘密的激動,一直在默記著。賈敬吩咐完了他便點頭:“是。”臉上沒有不讓告訴賈珍覺得怪異的神情。賈敬與焦大都覺得滿意,才放賈蓉真的回房休息。

焦大還想親向竇夫人請罪,被賈敬攔住了:“你太太這兩日擔心哥兒,飯都沒怎麽吃,覺也沒好生睡。現在好不容易歇下了,我去跟她說便好。”焦大自在二門處向寧萱堂的方向磕頭了事。

已經聽過一遍的秘密,實在不能在竇夫人臉上引起什麽吃驚的表情,賈敬也不是宮裏的甄貴妃,竇夫人不用演戲給他看,只說一句知道了,便等著賈珍帶回外頭的消息。

消息並不很好,京城四門現在都關了,那夜沒來得及、或是不願意退出城的兵士,還在搜捕之中,官府已經告示百姓無事不得出門。

街面上走動的人少,賈珍去幾家三皇子一系的人家門前看過,發現都是門要羅雀,還有兩家門前已經站了兵,看服色是錦衣衛的人。

竇夫人聽了那兩人的名姓,算是明白這次三皇子為何落馬的如此猝不及防:還是她放到陳冗書桌上的揭帖起了作用,皇帝不光知道王子騰不可信,連誰替三皇子與王子騰穿針引線都查出來了。

早知道三皇子計劃的皇帝提前布局,讓看上去事發突然的貢院縱火案,雷聲大雨點兒小,甚至連以往宮亂必沖擊官員府邸、劫掠百姓民宅的戲碼,都沒有發生。

哪怕京中沒起兵亂,錦衣衛、禦林軍還是足足封街了五日,才在下一個大朝會的一日解了封禁,官員們如期大朝。賈珍下朝後,一張臉都是蒼白的來到寧萱院,見竇夫人賈敬正跟著賈瑗說話,向小姑娘擺手:“瑗兒去外頭玩兒一會兒。”

賈瑗不高興:“你直說有話回太太,不想讓我聽便是,何苦說的我很愛玩似的。你上朝,不是我陪著老爺太太,他們才寂寞呢。”

賈敬更不高興:“經了這麽多事,還是聽風就是雨的性子,不見一絲長進。”又溫聲向賈瑗替賈珍賠情:“多虧了瑗兒替他承歡,我與你太太才能笑得出來,瑗兒不必跟他計較。”

“太太。”賈珍是真拿這兩個人沒辦法,見賈瑗張了小嘴,生怕她與賈敬兩個扯不完,不得不向竇夫人求救。竇夫人看了賈瑗一眼,小姑娘乖巧的向她福禮:“太太,我回房辨顏色去了,等哥哥走了,想著讓人找我說話。”

賈敬還想留閨女,竇太太只好叫一聲老爺,才算讓他知道孰輕孰重,眼巴巴看閨女出了門,向著賈珍用鼻子哼一聲,意思是讓他說話。

“老爺、太太,今日朝會有人彈賅榮國府,說是附同三皇子做亂。”賈珍聲音裏不是不惶恐的。

賈敬皺了下眉,看向竇夫人。竇夫人不在意的一笑:“咱們兩府早就分了宗,橋歸橋路歸路多少年了,你慌個什麽。”

怎麽就不慌嘛,賈珍接著道:“上書彈賅的非止一位,給榮國府列的罪名中有幾樣跟咱們府也有關聯。其中一項是借先祖鎮守西北之利,收買軍心為己用,要挾軍中將領。還有一項,是視京營為私物,左右京營節度使升遷。”

鎮守西北的可不光有榮國公,還有賈代化,那京營節度使,也是賈代善與賈代化相繼為任,兩處都與寧國府有關,賈珍不慌才怪呢。

就是賈敬聽了,也有些心裏發毛。竇夫人卻好似沒聽明白似的,問賈珍:“今日朝會,難道只參了榮國府一家,還有別家沒有?”

“還有西寧郡王府和神武將軍馮唐。”賈珍越說越覺得快沒活路了,那西寧王妃經常來寧國府,或是下帖子給太太,這是京裏都知道的事兒。

竇夫人想的卻是,四皇子這次又跟三皇子一起出事兒了,就是不知道他是怎麽出的事兒。難道說這次王子騰提兵進城,甄貴妃想從中取利,被皇帝給發現了?

若是陳冗知道竇夫人心中所想,會說一句雖不中卻不遠矣:三皇子從太醫院那裏得知皇帝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的消息之後,生怕甄貴妃借照顧之際,給皇帝吹枕頭風,把自己的大位吹到四皇子屁股下頭,與門人謀劃出了一個借科闈讓王子騰提兵進城的主意。

因為每年京中秋闈,京中應考的秀才舉子增多,為防生事,總要兵士維持京中秩序。百姓們分不清哪兒的兵穿什麽衣服,王子騰帶兵進京不那麽引人註意。

至於說城門處,三皇子在兵部還有一兩個人,悄悄的蓋了移防官牒不是什麽難事。卻不知王子騰早被陳冗給當成了重點探查對象,他們的行動,都被陳冗報給了皇帝。

皇帝氣呀,三皇子一向在他面前表現的無欲無求,誓要把孝順兒子當到老的作派,讓皇帝對他比別的兒子稍稍放心些。不想就是這個讓他放心的兒子,不知不覺已經掌握了京營。

貢院起火,正是三皇子等人約定的信號,目的是讓那些兵出面將朝庭重臣之府都砸開,押著人一起去宮中向皇帝進諫,請皇帝禪位於三皇子。

還好京營並不是王子騰一人的天下,他和親信更是被帶到宮外準備裏應外合。剩下的人裏,陳冗很是順利的往裏摻了些沙子,才少了兵禍。

貢院裏的那把火,就足足比三皇子等人約定的時間早了一個時辰。三皇子那時還沒來得及出宮呢,王子騰便帶兵臨了神武門。禦林軍得了皇帝秘旨,一見王子騰便笑嘻嘻向他道喜,說是三皇子有命,讓他只帶上親信進宮。

王子騰本是不信的,那個禦林軍統領一面沖他使眼色,一面不著痕跡的露出一塊令牌來,王子騰認出那是三皇子一黨人人皆有的令牌,看禦林軍統領的眼神裏便有些猜忌起來。

他以為禦林軍統領也被三皇子收買了,難怪三皇子竟敢直接讓他帶兵到宮門。本以為自己是三皇子唯一憑仗的王子騰,知道有人與自己同樣被他當做底牌,還是沒告訴自己的那種,心情可想而知。

為了讓三皇子不行狡兔死走狗烹之事,王子騰此時是不能違逆三皇子的意思的,留下人約束兵士,自己帶了大部分的親信入宮。

剩下的事兒便好辦了,皇宮內雙拳難敵四手的戲碼上演,王子騰與親信被俘是分分鐘的事兒。拿上王子騰的信物,讓他的親信約束好宮門前的兵士,也不是太難。

及至王子騰的人頭被吊到宮墻之外,被歷數謀逆之罪的時候,王子騰留下的親信才發現,自己帶的人不知不覺被綠營的兵給包了餃子。

除了投降,沒有別的活路。然後才有陳冗帶太監向貢院宣旨,再四處收攏京營兵士安撫人心。

可是貢院起火早了的事兒,三皇子不肯承認,陳冗就得查下去。三查兩查之下,便發現不光三皇子的人滲透進四、五兩位皇子身邊,人四皇子也加敬了三皇子一份大禮。

沒辦法,三皇子的起點太低了些,想收攏人心便有些來者不拒。雖然有些人不能到核心層,可對能替自己成事之人,三皇子還是漸漸信重的。

消息,就這麽不知不覺傳到了四皇子耳中。有甄貴妃在,四皇子還是能相信皇帝不會一點兒準備都沒有的,便有了那個趁火打劫的主意。

四皇子可以不在意幾個秀才的命,好名的皇帝卻不能不在意自己史書上的名聲。四皇子這是觸了皇帝的逆鱗,陳冗可不就是又有事做了?

三查兩查,連皇帝日漸虛弱的鍋太醫院都給扣到了甄貴妃頭上,名頭就是她給皇帝送的湯水,與太醫院開出的藥相克,順利的被打入了冷宮,四皇子則合府都被圈禁起來,圈禁之地正是原來義忠王府所在的鄭家莊。所謂墻倒眾人推,不外如是。

朝臣們卻不知道這些,上朝的心都提到嗓子眼,生怕下一個被彈賅的人就是自己。竇夫人雖然猜錯了王子騰的死期,仍很關心榮國府的後續,無他,若是榮國府倒了,林仙子可就不用拋父入京都了。

不想彈賅來彈賅去,代表榮國府進順天府的卻是賈政,因為人家賈赦給馮唐的名單,並不是直接交接的,而是經人轉了手。那個轉手之人,正是被賈赦與馮唐一起晃點的賈政。竇夫人不得不佩服一下馮唐的愛女之心,便靜觀接下來的事態發展。

得了勾結外官罪名的賈政,被族長賈赦給開祠堂除了名,賈珠氣的當場吐血而亡,賈母也被氣的中了風。這下子更沒人能治得了賈赦,二房被他幹脆利落的給趕出了榮國府。

連賈寶玉那個鳳凰蛋,也沒能留到賈母身邊,全因中了風的賈母偏癱了半邊身子,口不能言了。沒人開口留賈寶玉,只能由著他跟王夫人哭哭啼啼的離開了榮國府

寧國府不是一點波及都沒有,好在賈敬這個假道士的名頭太響,賈珍紈絝的聲名也不是擺著好看的,說他們參與了謀逆都沒人信——三皇子、四皇子是少人念經還是缺人帶著尋花問柳,非得拉著賈敬賈珍一起造反?

即沒人相信,彈賅寧國府的折子也就被其他的折子淹沒,賈蓉哥兩個專心的準備重新參加秋闈。就在秋闈成績傳來的當天,穆氏生下了一個女孩,把個賈珍喜歡的連兒子的名次都忘了問。

讓老爺天天只疼他閨女,現在自己也有閨女疼了。

賈蓉會因為賈珍的不重視失落嗎?在他眼裏,只要太太欣慰,自己就圓滿了,賈珍是什麽態度,真沒那麽重要。何況穆氏自己剛生完孩子,便強撐著問起賈蓉的名次,足以讓賈蓉感激於心了。

說來賈蓉賈薔兩個心理素質過硬,占了很大的便宜:頭一次秋闈鬧出縱火案,還死了幾個秀才,讓同考的人心有餘悸,好些人第二次秋闈都沒發揮好,便把賈蓉賈薔兩個顯出來了。

賈蓉中了京畿第十六名舉人,賈薔中了二十七名!一門兩秀才之後又是兩舉人,讓賈敬善教子弟的名聲一下子傳揚開來,竇夫人覺得,要是沒有賈珍在那兒做對比,賈敬的名聲還能更響亮些。

這讓賈薔的親事一下子紮眼起來,沒辦法,誰讓秋闈成績一出來之後,賈蓉的親事便定了下來,只有賈薔還單著呢?面對不停向自己明示暗示的夫人太太們,竇夫人想推到穆氏身上都不行——人家還在坐月子呢。

賈薔自己悄悄找到了竇夫人,請她在給自己選媳婦的時候,岳家的門第別高過周府丞家去,免得將來妯娌之間不好相處。竇夫人聽了便笑:“美得你,等你成親了,便把你分出府去,誰還天天給你們斷官司不成。”

賈薔聽得紅了臉:“那太太還是別給我相看了。”

“薔哥兒想媳婦了,羞羞羞。”門口探出一個小腦袋來,手在腮邊輕劃著,不是賈瑗是誰。賈薔的臉快滴得下血來:“小姑姑,我是說不讓太太給我相看。”

賈瑗在那裏搖頭晃腦:“男人的嘴,騙人的鬼,說出來的話都是反的。”

竇夫人同情的看了一眼賈薔,揮手讓他退下:“你別聽這丫頭的,我知道了。”賈薔匆匆向兩個人行禮告辭,竇夫人已經開始向賈瑗道:“你一年大似一年了,不許再偷聽大人講話。”

“我是小姑姑,是長輩,是關心侄子,才不是偷聽。”賈瑗振振有詞,竇夫人以手撫額,想著明年宮裏放人的時候,自己是不是該請兩個嚴厲些的嬤嬤。

賈敬嚴辭拒絕這個提議,竇夫人提高聲量也打消不了他的決心:“我閨女的禮儀並無差錯,行舉很是大方,女紅,對了太太,瑗兒還那麽小,手上沒有什麽勁,她的女紅,還是過兩年再學怎麽樣?”

滾你的吧。

竇夫人把賈敬趕出寧萱堂,自己坐著繼續犯愁。很快便到了賈珍女兒出滿月的日子,竇夫人不得不親身張羅起來。本想著是不是把孫女抱到自己身邊養著,看見對著百子床上竄下跳的賈瑗,竇夫人毫不猶豫的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
淘姑娘有一個就夠讓人頭疼,再添一個她說不得就回不到末世了。為了自己的小命,還是讓穆氏自己教養吧,實在不行還有穆太太,自己將來可以做一個靜靜觀賞孫女奶奶。

賈薔的親事,是在新皇登基之後才定下的。賈敬沒讓賈蓉兩個參加恩科的舉動,並不能阻擋太太們繼續看好賈薔的熱情,最後定下的是國子監司業的嫡次女,品級正好比周府丞低一品。

因定下這門親事,京中人人都誇竇夫人為人寬厚,又因皇帝禪位於八皇子的旨意已出,敬嬪一個太後是少不了的,周家也水漲船高,哪個不說竇夫人目光獨到會看人。

沒等賈瑗過十歲的生日,已經有多少太太夫人通過穆氏向竇夫人致意,想要早些把賈瑗給定下來。頭發已經花白的竇夫人,看著一臉不知她跟穆氏說什麽的賈瑗嘆氣:

“這事還是讓他們跟老太爺說去吧,我才不去找不自在。”從賈蓉與賈薔中了進士做了官,賈敬與竇夫人自動升為老太爺、老太太了。

真不怪竇夫人沒膽,賈敬別的事兒都好商量,只有賈瑗的事一步不讓,不管竇夫人當年想請個宮中出來的教養嬤嬤,還是賈瑗六歲上想給她請個女先生,都被賈敬無情駁回,理由只有一個,那就是太拘束他閨女了。

穆氏聽婆婆這麽一說也覺得頭大:“妹妹的事,誰敢跟老太爺提?前次我們老爺只說了一句,周家那位檀哥兒書讀的好。老爺孫子都有的人了,還一樣被老太爺賞了板子。說是他得了周家的好處,要用妹子換前程。”

這都哪兒跟哪兒?竇夫人聽了好氣又好笑:“這是什麽時候的事,我怎麽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?”

穆氏也覺得可樂,笑瞇瞇看聽得起勁的賈瑗:“那日老太太帶著妹妹去戶部林尚書家做客,回府的時候老太爺已經打完了。究竟也沒下多重的手,就沒讓老太太操心。”

行吧,這應該是願打願挨的事兒。竇夫人拍下賈瑗伸向點心的手:“前日還羨慕人家林姑娘身材好,現在又管不住嘴。”

賈瑗吐了吐舌頭,把還帶著肉坑的手縮回去,一會兒就向竇夫人說自己想回房去看書,行個禮出門去了。穆氏不由笑道:“妹妹去老太爺那裏尋點心,借口都不換一個。”

“她這是知道,我知道她在找借口,換與不換還不一樣都是借口?”大家面子上圓過去就行了。

“對了,”竇夫人想起一事來:“茵兒你可操心些,讓她離她姑姑遠點吧,好好的孩子都讓她姑姑帶壞了。”穆氏生的女兒,取名便是賈茵,賈珍非得依著賈瑗的例,三朝上便將自己閨女的大名,記到了族譜上。

穆氏現在無比能體會竇夫人的心情:“哪裏是妹妹把她帶壞了,分明都是我們老爺寵慣著。”還好小姑子與閨女心性都不差,就算家裏人寵愛,也沒養成嬌縱的性子,只比別人行事更大方灑脫些。

行吧,竇夫人與穆氏相視嘆口氣,還得繼續在與男人們鬥智鬥勇間,抓空把該教的都教給兩位姑娘。

至賈瑗十四歲那年,周檀以十七歲之齡中了探花,當庭向自己的皇帝表兄請求賜婚,賜婚對象是三等將軍賈珍的嫡親妹子。皇帝剛想叫賈珍出列問問他的意見,賈珍已經昏了過去。

等太醫把人救醒,賈珍說出的頭一句話就是:“探花郎何必如此害人?”再不肯說一句別的。皇帝覺得蹊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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